200余只斑海豹被瘋狂盜獵!

它們輾轉在“黑市”里

每一只斑海豹都被明碼標價

賣往全國10省14市

這些涉案斑海豹異地“流浪”

早日回家有多難?

拯救斑海豹!行動!

《高質效辦好每一個案件》

特別節目報道之二

拯救斑海豹

——檢察機關多方聯動

“訴救協同”助斑海豹平安“回家”

冬季，是“遼東灣精靈”斑海豹自西北太平洋洄游的時間，也曾經是捕獵者最猖狂的時候。

2019年2月，遼寧省瓦房店市某村的一處養鵝場內，近百只斑海豹幼崽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處養殖大棚里，叫聲此起彼伏。然而，它們的“求救”聲卻被附近鵝群響亮的叫聲完全掩蓋。直到公安機關接警抵達現場，已有29只幼崽悄無聲息地死去。

這里，就是206只斑海豹被盜獵案中的“集中營”。

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，遼寧省大連市檢察院第六檢察部(公益訴訟檢察部)主任葉紅語氣低沉。

非法盜獵者的罪與罰

翟某某，原本是大連長興島的普通漁民。在一次打漁過程中，他發現有成年斑海豹在浮冰上生產，而剛出生的斑海豹一身絨毛，無法下水，便使用竹竿制作的網捕獲斑海豹幼崽。

為了獲取更大的非法利益，利欲熏心的翟某某向當地漁民發出邀約。他承諾，獵捕一只斑海豹就能獲得1千至1萬元的報酬。由此，一傳十、十傳百，非法盜獵斑海豹的團伙逐漸吸納了更多的漁民。得手后，翟某某將捕獲的斑海豹放置在附近的養鵝場等地暫養，之后以2萬元至5萬元的價格出售給全國各地的水族館或個人。斑海豹“黑市”產業鏈就此形成。

2016年至2019年間，翟某某等42人非法捕獵、收購、運輸、出售斑海豹206只，斑海豹種群遭受重創。2019年2月12日，大連長興島經濟技術開發區檢察院于案發次日成立專案組，依法提前介入、引導偵查，同時開始集中研究相關案例和涉案省市相關政策，摸清斑海豹洄游、習性和種群的特點。

由于案情復雜、涉案人員眾多，專案組按照犯罪流程，將該案拆分成非法捕獵、運輸出售、收購三部分進行分案起訴，形成23萬字的審查報告。

“被告人的行為已經嚴重加劇斑海豹種群的生存危機，對海洋自然資源和生態環境的危害極大。”專案組檢察官那治新對記者介紹，“黑市”成員通過社交軟件等方式交流、介紹買賣，將非法獵捕、購買的斑海豹轉手倒賣獲利。買家有的虛報其為自己繁殖的，有的是用于頂替已經死去的斑海豹，為其取得合法身份。

2021年4月，經大連長興島經濟技術開發區檢察院提起公訴，42名被告人被判處十四年至八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，7家被告單位也被判處罰金。

同年，國家林業和草原局、農業農村部發布新調整的《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》，斑海豹由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升級為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。

涉案斑海豹的日與夜

斑海豹作為唯一在我國海域內繁殖的鰭足類海洋哺乳動物，被譽為“海上大熊貓”。我國斑海豹現存數量不足2000只，竟有206只被盜獵，該案霎時震驚全國。

記者來到遼寧省海洋水產科學研究院(以下簡稱為“遼寧省海科院”)采訪時，了解到一個令人動容的情況——成年斑海豹對幼崽有極其深厚的感情。一旦幼崽被困，母獸基本不愿離開，常常會被一并捕獲。

翟某某等人被繩之以法后，大連本地查獲的61只活體斑海豹被分兩批放歸到遼東灣海域中，但被他們盜獵運往江蘇、浙江、四川等10省14市的斑海豹們，已許久沒有見過水族館之外的天空。

不僅如此，由于獵捕時受到驚嚇、被藏匿時未得到母乳喂養和長途非法運輸等因素，異地扣押的72只斑海豹僅剩46只存活。

“時間就是生命。”涉案斑海豹的命運牽動人心。葉紅關注到了這一公益訴訟案件線索后，第一時間調取刑事案卷，開展前期調查。

2023年5月，葉紅第一次見到暫養在水族館里的涉案斑海豹。其中一些斑海豹非常瘦弱，狀態不佳，甚至已經患上白內障，只能聽聲辨位。她感到十分心疼，深感辦案任務更加緊迫。

“通過公益訴訟辦案，全力推動相關部門協同救護。”拯救斑海豹，救護放歸，這成為了葉紅的心愿。

拯救斑海豹的難與行

拯救斑海豹，第一步是救護。誰來救?

斑海豹屬于國家一級保護水生野生動物，其收容救助、救治應按各級漁業行政主管部門有關規定開展，要移交給負有保護職能的行政機關進行專業救助。

然而，活體野生動物的物證管理尚未規范化、制度化，涉案野生動物的證據標準和形式不明確、移交銜接機制不健全……面對這些“攔路虎”，大連市檢察院決定來“啃硬骨頭”，隨即成立公益訴訟專案組，研究辦案思路，尋找移交遲滯的原因和救助保護辦法，列出一長串問題清單。

——如何移交才能方便科學精準施救?渤海遼東灣是我國境內唯一一個斑海豹繁殖區，是否應將涉案斑海豹送回遼東灣生活?大連市檢察院召開專家論證會，多位野生動物保護專家一致認為，斑海豹如果經過長途運輸會有應激反應，應避免移交救助過程中出現新的傷亡情況。最終，會議達成“一物一策、一地一策、就近就地移交”的共識。

——如何解決10省14市跨省際移交難題?專案組形成案情報告，建議最高檢高位推動，爭取農業農村部支持;江蘇、廣東、天津等省(市)農業農村廳漁業主管部門快速反應，主動與檢察機關聯系接收涉案斑海豹相關工作;在大連市檢察院的推動下，14個市級檢察院同步努力，推動斑海豹保護及時到位。

在各地區多部門的協同下，2023年6月，10省46只涉案活體斑海豹的移交工作全部順利完成。截至目前，經過專業機構救助并進行評估、康復和野化訓練，其中27只達到野外生存條件，被分兩批次放歸海洋。剩下19只暫不具備野外生存條件，仍由遼寧省海科院等基地暫養和野化訓練。

日前，記者跟隨葉紅一行前往遼寧省海科院看望涉案斑海豹。正值喂食時間，斑海豹們紛紛從水池中爬上岸嗷嗷待哺，聽到問好甚至會抬起前鰭肢回應。“看，它在和你打招呼呢。”葉紅開心地對記者說。

訴源治理的源與路

2024年初，有網友在大連附近海域拍到斑海豹和游泳者一起嬉戲。這條視頻出現在遼寧省海科院副研究員田甲申的手機推送中，他一眼認出那是他們曾經救助過的涉案斑海豹，立刻把視頻分享給記者，確信地說：“看，這是我們放歸的斑海豹”。

正如遼寧省海科院等地的專家們一樣，檢察機關也是為守護斑海豹而默默努力的一方。辦完一個案件不是結束。通過訴源治理鏟除此類問題發生的土壤，讓檢察履職擁有了更深遠的意義。

案結事未了。辦案檢察官又開始思考新的問題。我國法律對于野生動物活體物證的管理缺乏明確規定，如何讓類案中的動物精靈們都能早日回家呢?

為長效解決涉案活體野生動物的收容與救護問題，遼寧省檢察院、大連市檢察院積極推動建立協作機制，推進訴源治理;遼寧省檢察院與省高級法院、省公安廳、省農業農村廳、省林草局聯合出臺有關意見，強化司法涉案活體野生動物救護放歸的司法行政協同，在全國省級層面率先建立野生動物保護的“訴救協同”機制;大連市檢察院與市公安局、市中級法院、市農業農村局、市海洋發展局聯合會簽《關于加強司法活動中活體野生動物訴救協同聯動意見》。

遼寧省大連市檢察院黨組副書記、分管日常工作的副檢察長周鵬飛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，檢察機關依法能動履職，持續追求“高質效辦好每一個案件”，讓人民群眾身邊、眼前的每一個案件都是法律監督的范本，都是公平正義的標桿。這是一個持之以恒，沒有最好、只有更好的過程，更要成為每一名辦案檢察官矢志不渝的自覺追求。

記者了解到，目前，最高檢正在會同最高法、公安部、農業農村部、國家林業和草原局、海關總署研究建立健全司法涉案活體野生動物移交救護協作機制，從國家層面加強對涉案活體野生動物的保護力度。

這是最好的消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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